【焰钢】季节渐渐死去
第三人称视角讲述/03香巴拉后续/流水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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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失误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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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,是在一个寒冷的秋末冬初的早上。”
弗兰克对男人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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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一个平凡得再平凡不过的清晨,在慕尼黑的街头,弗兰克第一次和艾尔利克兄弟说上话。
“原来你在旅行啊……说起来还真是怀念。”阿尔说着,一面望向了身后,“是吧……哥哥?”
胳膊夹着报纸,被呼唤的人不太费力地拉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大型犬。边回应着,爱德毫不留情地将那只黑色的阿拉拽到身旁,拨拉它的脑袋强迫其将视线从路过的约克夏身上挪开,然后冲着弗兰克扬了扬嘴角。
他看上去并不很高,但十分挺拔,干净的眉眼之间残存着少许锐利,沉淀着时间的苍凉痕迹。
“我们曾经也短暂地做过像你这样的旅行者,年轻的时候。”爱德说,语气里露出几分怀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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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这么说的时候,我笑了。我当时只觉得他在开玩笑,你知道的,‘年轻的时候’这样的说法。”弗兰克说,“爱德华·艾尔利克先生看上去才不过三十岁上下。”
“那,他的反应呢?”
“嗯……你认识他的话,那应该知道,爱德华先生是非常的敏锐且通人情的人。”
“嗯?”
“你不这么认为?”弗兰克皱眉。
“……也没有。”男人轻笑说。
两个人的脚步声回响在医院走廊之中。
弗兰克向大厅的方向望了望——那是青色的快要下雪的天空。
“面对着像我这样轻浮的年轻人,态度,怎么说呢,也是总是比较温和。
“后来我也会自己反省,那种对有些人和事不愿深入了解,更乐于去主观臆断的做法。想想还会很惭愧,以前的自己还会自诩走过那么多的地方……
“每个人的早年经历都不同,这样的或者那样的……毕竟活在像那样的年代,二十世纪的中叶。”
“他会主动提起一些过去的事情吗?”男人又问。
“不会。他不喜欢这么做。”弗兰克耸耸肩膀,继续说,“当然,对于爱德华先生我有过一些猜测。战争,死亡,或者其他什么的,不过也仅仅是猜测而已。
“尽管我一直对他很好奇,从以前到现在,义肢也好,那些不符合年龄的性格也好。也是那份好奇和尊敬,让我在德国逗留很久,最后做出了在这里的医院任职的决定。
“哈,听起来很疯狂。我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,因为一些人放弃安稳做医生选择去旅行,又因为一些人放弃旅行再次做了医生。”
男人接话,“无论如何,这都是你所希望的,不是吗?”
弗兰克看看他,点头。
“那他的肌肉萎缩是从什么时候……?”男人问。
“三年前,病情严重是从半年前开始的。”弗兰克回答说。
有一个女人推着她坐轮椅的孩子迎面走过来,神色淡淡地向着他们点头致意。
坐在轮椅上的是个相当漂亮的孩子,她冲着他们笑。吊在半空中的吊水通过针头与她的手腕相连,给人一种它是在抽取她生命力的错觉。
弗兰克推了推他的眼镜,回女孩以淡笑。
“义肢松弛,横纹肌肌体……啊。”话音截断,弗兰克抱歉地看了他一眼,修正用语,“总之,起初是右肩膀和左腿残存的部分渐渐就不能支撑下去,再就是我发现时,那已经……”向着全身的方向发展。
“复健呢?”男人打断说。
“没有作用,原因不明。”弗兰克摇头,然后熟练而沉默着带着男人在某一个拐角转弯,前进。
两个人最后停在了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前。
*
三年前。
笼罩着德国天空的是经久不散的,战争过后的灰败阴霾。
德国今年的春天显得愈发短暂。
“义肢安装困难的情况已经很久了吧。”弗兰克没什么表情地说,看着爱德在木箱子里的那堆左腿义肢中间翻出最近用的那一条,“肌肉萎缩严重,如果今天没被我发现的话,您打算隐瞒多久?
“总不能像年轻的时候那样,什么事都没什么顾虑。”扣好金属扣,爱德活动了一下义肢说,说完之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沉默了下去。
长久的对视,弗兰克率先开口,夹着一连串的快速的质问,
“是研究?还有因为怕阿尔冯斯先生担心?”
“就算是这样,就算这样——您或许有您自己的判断,但站在朋友的立场,请原谅我不能认同。
“其实您自己也很明白吧?
“究竟怎么选择才是正确的。
“您到底在想什么?”
声音消散在爱德的没有颜色的目光里,他甚至不能确定爱德华是不是在听自己讲话。说完最后一个字,弗兰克的视线像游鱼一样掠过安静的空气看向别处。
您到底,在想什么?一字不差地,弗兰克记得自己又问了一次,抱着应对沉默和被拒绝的觉悟。
但记忆中的爱德华先生终于开口。
“不是研究。
“那早已经结束了。
“也该结束了。”
他闭上了眼睛,里面的金色也停止流转。
爱德做出了他的决定。
那次是爱德难得的妥协。
“抱歉。谢谢。
“治疗,我会考虑的。”
而结束,弗兰克后来才明白,那是放弃的意思。
*
“研究?”男人问。
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向昏暗的病房内部,弗兰克嗯了一声,压低了声音,他们能听到从门里传出来的一声声医疗器械的声音,“虽然我也是听说的——1923年轰动一时的慕尼黑‘香巴拉’事件,你应该有所了解吧?
犹豫了一下,弗兰克说,“关于一些,超自然的东西……”
“……我或许,知道一些。”
“嗯。他似乎曾经被卷入过那个事件。
“关于这个话题,爱德华先生一直闭口不谈。但至少在我结识爱德华先生之后的时间,我知道他一直在做相关的研究。
“他想要打开香巴拉大门的具体原因我无从得知。
“我也没有去询问的资格和立场。
“可能在那个所谓理想乡的地方,是有什么对于爱德华先生非常重要的人或事吧——”
“是吗……?”
“这个时间,按照习惯,爱德华先生应该快要醒了,哦,看起来也是。”
弗兰克边说,看了看他凑到玻璃边的脸。
没有搭话,男人只是安静地看着。黑色的眼罩和同样漆黑的头发遮住了这位高挑男人的左眼,从现在的视角来说,弗兰克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“之前也提到过,他真的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?”看着床上的爱德,语气听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,黑发男人问。
黯然地眯了眯眼睛,弗兰克默然地盯着这个不到四十岁,本该无比耀眼如今却只能像这样躺在病床上不复鲜活的爱德华·艾尔利克先生。
弗兰克不想承认这样的事实。
是。弗兰克说,“他要醒了,你可以进去和他聊聊。”
黑发的男人伸出手,在半空停滞了一下,然后敲响门板,按下了把手,推开了那扇白色的病房门。
在这个灰白的冬天,在爱德错愕呆滞的目光中,罗伊轻声呼唤出那个名字,一个许久未曾被呼唤过的。
*
“钢。”